编者按:2021年ASCO大会已落下帷幕。在肾细胞癌领域,KEYNOTE-564研究成功入围全体大会的LBA,开启了辅助免疫治疗的新纪元;而KEYNOTE-426研究随访42个月的数据也引起了有关晚期一线治疗选择的讨论;此外,在非透明细胞肾细胞癌领域也有一些探索。
《肿瘤瞭望》特邀加利福尼亚大学圣迭戈分校Moores癌症中心的Rana R. McKay教授以及北京大学第一医院的虞巍教授,共同探讨肾细胞癌领域的研究进展。纵观前沿进展和实践趋势,肾癌治疗正迎来免疫治疗的春天,单药免疫或联合免疫治疗已经成为各类肾癌治疗研究的探索方向
虞巍教授:很高兴在ASCO会议期间与您在线上交流,您在本次全体大会上主持了KEYNOTE-564研究的讨论,这项研究将帕博利珠单抗应(Pembro)用于中高危或M1期无疾病进展证据(M1 NED)患者肾切除术后辅助治疗,结果显示Pembro可显著改善患者DFS(NR vs NR,HR 0.68;2年DFS率:77.3% vs 68.1%,P=0.0010),降低32%的疾病复发或死亡风险。OS也有临床意义的改善(NR vs NR,HR 0.54;2年OS率:96.6%% vs 93.5%,P=0.0164),虽然未达统计学阈值。
图1. KEYNOTE-564研究PFS(2021 ASCO)
图2. KEYNOTE-564研究OS(2021 ASCO)
这是第一个PD-1抑制剂单药辅助治疗获得阳性结果的3期研究。从您个人以及会议现场的专家讨论,是如何看待这项研究的呢?另外一个问题是,在临床实践中,如果患者在Pembro辅助治疗期间发生疾病进展,您是否会推荐在Pembro基础上加入TKI治疗?
Prof. McKay:非常感谢您的提问。是的,这是一次非常令人兴奋的ASCO会议,在肾癌领域公布了KEYNOTE-564研究的结果。我认为这项研究确实把肾细胞癌辅助治疗带进了一个新的时代。回顾以往,肾癌TKI辅助治疗的数据令人失望,各种药物的试验结果参差不齐。实际上只有一项研究(舒尼替尼S-TRAC研究)取得阳性结果,虽然DFS有所改善,但OS无显著延长,且治疗相关的毒副作用使患者的生活质量下降。
我认为(KEYNOTE-564)这些数据正在看到DFS的获益,且具有显著意义的HR(改善)。虽然最终的OS分析只需要26%的死亡事件,但这项研究的初步分析看到OS的HR是0.54,生存曲线也是呈分离的趋势。我认为这(OS显著获益)是非常令人放心的;虽然还不成熟,显然我们还需要更长时间的随访。
目前,舒尼替尼已被FDA批准用于肾癌辅助治疗领域。老实说,考虑到毒性、生活质量和缺乏OS获益信号,它的应用是非常有限的。我认为就KEYNOTE-564的数据来看,可能比我们目前所看到的临床实践中的辅助治疗数据要好一些。
我们当然需要更长时间的随访来观察这些患者的进展情况,这些事件是什么样的,他们的存活率是多少?但我认为这会改变我们的实践方式。目前还有一系列的其他辅助治疗试验正在进行中。有一些研究是在围术期用药,比如PROSPER研究;也有一些研究在探索6个月疗程的NIVO+IPI(纳武利尤单抗+伊匹木单抗)辅助治疗,而不是1年。PROSPER研究则是肾切除术后给予9个月疗程的NIVO维持治疗。这些研究既有包括也有不包括M1 NED患者。我认为这些研究将有助于促进这个领域的发展。
现在回答你另一个问题,如果患者在接受Pembro辅助治疗发生进展,你会怎么做?我认为这需要考虑患者是如何进展以及进展时间。例如,如果患者正在接受积极治疗期间发生的疾病进展,我认为是真正的进展。考虑到他们可能存在原发耐药,我可能会倾向于更换治疗方案。对于已经完成治疗发生进展的患者,我认为情况则完全不同,我更倾向于切换或加入另一种药物,比如IO-TKI或者IO-IO的方式。
但是到目前为止,我认为还没有任何一项研究涉及到此方面(早期肾癌辅助治疗进展后)的数据。而且在许多关于这些IO联合方案的试验中,辅助治疗的人数非常有限。希望未来的试验能够回答这个问题。
虞巍教授:那您认为(免疫)辅助治疗的最佳疗程是多长?1年还是半年?
Prof. McKay:KEYNOTE-564研究中是1年。我想现在的治疗实践可与此保持一致。但并非每个人都能完成1年的治疗,停止治疗的原因要么是毒性,要么是医生或患者退出。其它的研究也正在探索不同的持续时间。我认为未来可能会发生的变化是,如果该方案获得批准,可以进一步基于患者的风险进行升阶梯或降阶梯治疗,比如有没有患者仅需6个月的或者需要1年以上的Pembro辅助治疗,可以根据生物标志物进行风险分层。
虞巍教授:是的,我同意您的看法。下一个问题是,在转移性肾细胞癌中,免疫治疗联合TKI治疗已成为一线治疗策略。在这次会议中我们看到KEYNOTE-426研究的最新结果。Pembro联合阿昔替尼可显著改善患者PFS( 15.7 vs 11.1个月;HR 0.68,P<0.0001)和OS( 45.7 vs 40.1个月;HR 0.73,P<0.001)。但是我们都知道,我们还有其他的联合疗法,比如NIVO联合IPI,NIVO联合卡博替尼,或者仑伐替尼联合Pembro(“可乐”组合)。在你的临床实践中更倾向于哪种联合治疗策略?
图3. KEYNOTE-426研究OS(2021 ASCO)
Prof. McKay:这需要视具体情况而定。我首先想的第一个问题是“患者需要治疗吗”。一些低危的、转移负荷低的患者,甚至可以等待观察。假如需要治疗,那么下一个需要考虑的问题是“IO-IO方案还是IO-VEGF方案”。CheckMate-214研究随访42个月的数据提示,NIVO-IPI组的OS已达47个月,可降低34%的死亡风险;而且可以看到生存曲线的“拖尾效应”,即随着时间推移,患者可保持稳定、持久的获益,甚至有部分患者可以“治愈”。
因此,对大部分中高风险的患者,我个人更倾向于IO-IO的策略。不得不说,随着时间的推移,NIVO-IPI治疗低危风险人群的数据看起也是来越来越好。现在低危人群的总生存HR也小于1。我认为不应该阻止低危患者获得NIVO-IPI治疗。
图4. CheckMate-214研究OS(2020 ASCO-GU)
图5. CheckMate-214研究不同亚组疗效(2020 ASCO-GU)
那么,在什么情况下应用IO-VEGF?在NIVO+IPI一线治疗中,并非每个患者都能获得缓解(ORR 42%),而NIVO+IPI的原发性PD率在18%~20%之间,也就是说有将近五分之一的患者会发生疾病进展,而且一些患者根本无法获得二线治疗,乃至三、四、五线治疗。我想,对于经过积极治疗仍有肿瘤进展风险的患者,我会继续给他们使用IO-VEGF方案治疗。
对于应该选择什么样的(靶向治疗)方案,我可能更倾向于NIVO+CABO(纳武单抗+卡博替尼),因其疗效很好。在目前四种IO-VEGF方案中,Avelumab+Axitinib(阿维鲁单抗+阿昔替尼)没有看到OS获益;PEM+AXI(帕博单抗+阿昔替尼)研究的PFS和ORR均不太理想,但其入组的更多是低危患者,可能没有太大的可比性。另外两个比较好的方案是PEM+LEN(帕博单抗+仑伐替尼)和NIVO+CABO。前者的毒性略高,不良事件率在70%以上,有相当一部分患者需要调整剂量或停药。所以我个人更倾向于NIVO+CABO方案。
虞巍教授:在中国,免疫检查点抑制剂治疗晚期肾癌尚不在医保范围内。因此,我们更倾向于低危患者接受TKI一线治疗;中高危患者可选择IO-TKI或IO-IO一线治疗;而TKI进展后的患者可以接受IO-TKI或IO-IO二线治疗。但目前二线治疗的疗效数据仍然有限。
Prof. McKay:这的确是个问题。我认为这不符合当前的标准治疗。目前的标准一线治疗是IO联合方案。多个大型3期试验已证实其OS的改善。而单独应用抗血管生成药或联合治疗的数据还比较缺乏。我们没有关于这个策略的数据,这不符合当前证据。因此,我鼓励并呼吁你们的医疗机构在前线中开展联合治疗,以便改善患者的预后。
虞巍教授:第三个问题是关于非透明细胞肾细胞癌(nccRCC)的。由于此类肾癌发病率低,我们可获得的相关数据有限。在这次会议上,您为我们带来一项关于治疗晚期nccRCC患者的ORACLE研究。在这项的研究中,不同的联合治疗模式可以给非透明细胞肾细胞癌患者带来不同的ORR和PFS获益。您在临床实践中会怎样推荐患者进行联合治疗?
表1. ORACLE研究结果(2021 ASCO)
Prof. McKay:这是个很好的问题。不幸的是,从历史上看,非透明细胞疾病患者往往被排除在大型临床试验之外。我不认为这意味着此类患者不应该接受联合治疗,或者说他们对这种治疗没有反应。我们确实有来自非透明细胞疾病患者免疫治疗的前瞻性2期试验的数据。比如KEYNOTE-427研究探讨了单药Pembro一线治疗,并未取得阳性结果。
在这次ASCO会议上,我们看到了Atkins博士介绍了HCRN GU16-260研究的结果。该研究则是根据单药Nivo一线治疗的疗效进行适应性调整(PD/SD患者则替换为Nivo+IPI)。我认为nccRCC患者的确是对免疫联合治疗有反应的。
表2. HCRN GU16-260研究结果(2021 ASCO)
然而,非透明细胞疾病包括众多类型,组织学和生物学差异很大,所以并非所有患者均有相同的治疗反应。我认为乳头状、基因易位型以及未分类nccRCC的治疗反应更好,而嫌色细胞肾癌对免疫治疗的反应不佳。我们报道的ORACLE研究是临床实践中有关此类患者联合治疗的真实数据,实际上这些患者对联合治疗是有不同程度的治疗反应。
我们不会停止探索,而会试着让此类患者参加临床试验。如果没有试验,而且患者也确实需要治疗,我不会因为组织学(为透明细胞型)而回避使用免疫联合治疗。需要强调的是,在2021年ASCO-GU大会上,Sumanta K. Pal博士介绍的PAPMET研究(SWOG 1500)显示,CABO+AXI(卡博替尼+阿昔替尼)治疗MET驱动的乳头肾细胞癌,相较于舒尼替尼可改善患者PFS。因此,我们认为即使是VEGF-TKI也可以用于晚期nccRCC的治疗。
主任医师,副教授,硕士生导师
北京大学第一医院泌尿外科
中国临床肿瘤学会尿路上皮癌委员会常委
中国中西医结合学会泌尿外科专业委员会肿瘤学组委员
抗癌协会家族性遗传肿瘤协作组泌尿生殖肿瘤组委员
中国医疗保健国际交流促进会肾脏移植分会青年委员会委员
CUA尿控中青年医师联盟成员
医学博士,加利福尼亚大学圣迭戈分校副教授,Moores癌症中心泌尿生殖肿瘤组副组长。在约翰霍普金斯医院完成住院医培训后,先后担任哈佛大学医学院担任助理教授,丹娜法伯/布列根和妇女癌症中心肿瘤内科医师。曾在Nature、The Lancet、JCO、Clin Cancer Res等杂志发表论文多篇,主要关注泌尿生殖系肿瘤的临床诊治和药物试验,包括OMNIVORE等肿瘤免疫治疗研究的主要研究者。